IT时报记者 钱立富 杨鑫倢 尤歆飞
不是狼要来了，而是狼已经来了！
中国电信科技委主任韦乐平最近的一次公开发言似乎可以为电信业整体的困境下一结论：“以苹果、谷歌为代表的少数轻型运营商崛起重写行业格局，大举进入电信服务业，并获取了大部分利润。电信运营商管道化、边缘化、低值化趋势难以逆转。”
中国移动董事长奚国华也曾发出警告：“随着通信市场饱和度的日益提升，通信运营商之间的同质竞争更加激烈；互联网业务异质替代日益凸显，跨行业竞争也日趋激烈。”2013年各种压力将加剧，尤其是互联网业务的异质替代效应。
“或许有一天，公众会发现，电信运营商已经无力提供可靠的网络服务，因为他们的收入已经不足以支付庞大的网络建设运营和维护的开支。”通信专家陈志刚说。
■困 境
低值化被资本市场印证
从2012年财报来看，中国电信经营收入为2830.73亿元，比去年增长15.5%，净利润为149.25亿元，同比下降9.5%。而营收约为中国电信15%的腾讯(总收入为人民币438.937亿元)，净利润却几乎与中国电信持平，2012其净利润为127.319亿元，比去年同期增长24.8%。对比两家企业的净利润率，中国电信为5.3%，腾讯则为29%，差距悬殊。
除了中国电信外，记者整理了三家运营商和腾讯公司从2008年到2012年的净利润率，统计数据表明，五年来，腾讯都始终高于三家运营商，而且是远远高于。
“在整个产业链条中，运营商和设备制造商已经成为价值增长最低的环节，这也是资本市场不看好你(运营商)的原因。”韦乐平介绍，2011年的信息通信产业链各个环节中，设备制造业和电信运营业利润率分别为6%、9%，属于价值增长最低的环节。相比之下，芯片业，CP/SP业利润率分别为17%、15%。
这点已经在资本市场上得到明显体现，运营商低值化已经成为普遍现象。据同花顺iFinD数据，2012年，腾讯公司市值4614.80亿港币，高于中国联通2926.78亿港币和中国电信3488.19亿港币(同期中国移动港股市值18140.56亿港币)。而在国外，谷歌也已经超过了AT&T这样的庞然大物。
数字已经证明，虽然腾讯、百度等互联网公司的所有业务都是基于电信运营商的服务之上，但是电信运营商能从数据业务中赚得的利润极为有限。
流量“剪刀差”问题难解
自2010年始，三大运营商先后提出“从话务量经营转向流量经营”的口号，打响转型第一枪。但如果对比流量增长曲线和收入增长曲线就会发现，两者增速不对等，收入增长幅度小，而流量增长飞快，成本随着流量增长也很快，形成“剪刀差”。韦乐平认为，这将是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困扰运营商的最大难题。
以中国电信为例，在固定宽带方面，韦乐平称，2005年到2015年，流量将上涨100倍，平均年增59%。而用户数的增加只是原来的7.1倍，年增22%；收入增加更少，只有5.2倍，年增18%。也就是说，流量增速是用户的2.7倍，收入的3.3倍，形成了巨大的剪刀差。中国电信2012年财报显示，有线宽带用户同比增长17.3%，收入增长10%。
移动互联网方面，韦乐平以AT&T为例，从2007年到2010年，流量增加80倍，年增330%，用户数增加1.54倍，年增15.5%，收入增加1.52倍，年增15%。用户数增速是流量的2%，收入增速也是流量的2%。
这种情况在国内同样明显，根据中国移动2013年一季度业绩，中移动无线上网业务流量达3826亿MB，比上年同期增长1.6倍，但移动却并未从中获得更多的利润，净利润几乎停止增长。另外，该季度中国移动的ARPU值从去年同期的71元下降至63元，是近几年来降幅最大的一次。
援引韦乐平的数据，从2011年到2016年，全球范围内预计流量增长18倍，年增80%，收入1.6倍，年增10%。收入增速是流量12%，远远高于摩尔定律。
“流量增长与收入增长的剪刀差日益扩大，未来几年的差距可能达10倍以上，任何一个企业都难以长期在这种扭曲的状态下生存。”韦乐平说，这就是移动互联网的发展结果，“当然这里会产生机遇，但大多数企业会成为殉葬品。”
微信动摇了运营商的根本
无论是语音、短信，还是视频业务，都在遭受OTT业务的强力冲击，运营商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谈到冲击，必提微信。“我现在基本上不怎么使用短信了，都在用微信”，阚凯力教授说道，他家中办宽带，运营商还送了他300M手机流量，“这足够我用微信”。微信对于运营商短信业务以及语音业务的冲击相当明显。
工信部统计数据显示，今年1-3月，全国移动短信业务量2321.4亿条，同比增长0.5%，但是其中的点对点短信量1247.4亿条，同比下降10.9%；户月均点对点短信量达到52.6条，同比下降11.2%。短信业务虽然还是电信运营商的“现金奶牛”，但随着发送量的逐渐下降，越来越失去锐气。
付亮表示，相对于语音通话业务资费的迅速下降，短信业务的资费已经失去了相对优越性。“十年前，1分钟通话双向收费，每分钟6角，而短信只要1角。但现在，随着各类移动IM的兴起，多元化的替代方式多了，短信在资费上的优势反而变成了劣势。”短信业务本身已经开始萎缩，微信等应用的出现则加速了这一趋势。
不仅是短信，传统语音业务在新业务的冲击下，也显现出颓势。工信部在《3月份通信业经济运行情况》中明确表示，互联网应用对话音的替代效应开始呈现。1-3月，全国移动电话去话通话时长6937.6亿分钟，同比增长6.3%，低于去年同期的15.6%，更低于移动电话用户增长的12.5%。
微信对运营商的冲击不仅在于影响后者的传统业务，更重要的是，由于占用了过多的信令资源，使得运营商的网络质量受到影响，而网络质量却是运营商的根本。微信为了保持永远在线的状态，会向服务器不断发送“心跳”，保持其“永远在线”状态，这样就大量消耗信令信道资源，进而导致信令通道阻塞。这样的例子在国外已经出现过，比如日本运营商NTT DOCOMO在去年初就遭遇过，东京地区的网络发生故障，持续了四个多小时，后来查明原因，是一款免费语音通话的应用，频繁发送控制信令。
互联网盒子群战IPTV
除了移动业务，在固网业务上，随着众多互联网公司的入场，运营商也感受到巨大压力，IPTV就是典型例子。
由于广电和电信部门之间的利益博弈，承载着电信运营商三网融合重任的IPTV，在经过8年的发展后，用户数终于逼近2000万，数量位居全球第一。
然而，在飞速发展的互联网时代，悲催的是，一项应用很可能在其刚刚进入成熟期，还没到收获期，便发现后来者已经脚跟脚追来了。
10天前，乐视网高调推出超级电视，8天前，PPTV网站也发布了互联网盒子，加上此前小米盒子、乐视C1S、芒果盒子、百事通“小红”，整个OTT TV市场进入群雄逐鹿时代。
在暴风雨来临之际，受冲击最大的不是内容提供商，而是和内容商有利益捆绑关系的电视运营商和宽带运营商。上海电信研究院副总工程师蒋力介绍说，“OTT TV通过电信运营商的网络，直接向用户提供电视节目。视频内容占用巨大流量，而OTT TV产生的大流量却很少转化成收益。”
从表格对比来看，除了有直播节目优势，OTT TV和IPTV的功能和内容相差无几。但是OTT TV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实现用户收看直播节目，IPTV的这点优势并不明显。
更关键之处在于，OTT TV的市场推广并不像IPTV那样艰难，中间没有太大的利益博弈。除了上海、江苏等相对开放的省市，电信运营商在发展IPTV时，由于动了当地广电的蛋糕，纠纷、叫停、清查事件不断发生，广电系企业甚至因为IPTV的推广将电信运营商告上法庭。而互联网电视和盒子却没有这个风险，只要和某个广电系牌照方合作，便可以将内容毫无阻碍地分发到全国各地。政策上的阻力远小于IPTV。虽然小米盒子、乐视盒子在网上开售时，仅针对上海、杭州、长沙三城市，但是线下的流通谁又能管得住呢。
OTT TV的侵袭速度，目前用一些用户数字难以体现出来，但是运营商变成“哑管道”的趋势正在逼近。一名分析人士称，最麻烦的事在于，乐视网这些企业正在用互联网的模式做电视，宣传和营销走着一条不惜血本的烧钱扩张模式，近两年用户数将会有一个飞跃，而视频内容提供商和运营商走着亦步亦趋的传统路子，创新力度小、发展速度慢，容易在竞争中落下风。
BAT正在抢先布局
4月以来，互联网圈内的并购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最劲爆的自然是阿里入股新浪微博。4月29日晚，新浪宣布阿里巴巴斥资5.86亿美元购入新浪微博公司18%的股份，未来还可能增持至30%。5月初，阿里巴巴投资2.94亿美元收购高德软件的28%的股份。紧接着，91无线也进入阿里巴巴收购的视野。算上阿里此前投资的团购网站美团网、手机交友应用陌陌、O2O社交应用丁丁网等，阿里巴巴在移动领域的投资已达到近20家。高盛对阿里巴巴的最新估值是700亿美元，比此前估值上涨一倍，显然是对其在移动互联网领域布局的看好。
几乎在同时，百度宣布3.7亿美元收购PPS，爱奇艺和PPS合并后的新公司成为百度全资控股的子公司，百度股价应声而涨。这场收购不仅形成了视频领域的第二大集团军，甚至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最新的猜想是，搜狐将搜狗卖给360，然后收购PPTV，从而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一系列紧锣密鼓的资本收购案，晃花了众人的眼，也让三大运营商在移动互联网的布局上，落入下风。中移动财报显示，截至去年12月底，中移动现金及现金等价物709.06亿元、银行存款3,319.97亿元，共计4,029.03亿元。四千亿元就这么静静躺在账面上。
*对比表*
乐视C1S
硬件 1.5G双核处理器、1G DDR3内存、安卓4.1智能操作系统，杜比、DLNA和Airplay等功能。
价格 290元，附赠6个月的收费内容服务。如选择490元套餐，赠送一年收费内容。
服务到期后如不续费，只能收看免费内容。
内容 90000集电视剧、5000多部电影
有无直播频道 无，但可以通过第三方应用收看少量直播内容
应用 支持安卓应用的下载和使用，可扩充
上海电信高清IPTV
硬件 普通电视机顶盒
价格 在加载电信宽带的情况下，每月19元月租费
内容 含82路直播频道、36路聚场频道、60分钟时移、48小时回看、10000小时标清点播，
包含11路高清直播频道、3000小时高清点播。
有无直播频道 有
应用 IPTV购物、社区、游戏等应用，无法自行扩充
从表格对比来看，OTT TV和IPTV在功能和内容上相差无几，但IPTV在直播上有优势，商业模式更成熟。而OTT的优势在于，不像IPTV那样在业务推广上有太多的制肘因素。
■探 索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茧而出，这已经成为电信运营商们的共识。无论是体制还是业务产品方面，运营商正在努力“去电信化”，试图用自己的传统优势，介入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新竞争。
体制变革：用互联网思维做移动互联
面对冲击，电信运营商也在寻求突破和创新。去年，中国电信创建创新孵化基地。今年，中国移动准备成立移动互联网公司，创新和变革已经来临。
2012年3月，中国电信创新孵化基地在上海正式成立。成立一年来，已有46个项目入驻孵化，涵盖移动互联网、物联网、云计算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其中3个项目完成公司化获得投资，“翼行”就是其中之一。这款应用通过对交通路况的视频直播，让人们随时了解路口的拥堵状况。
“翼行”项目负责人梁笃国称，目前项目已经完成初创，进入公司化运营。“电信投资占比49%，我们投51%，我准备卖房筹措剩余的投资资金。没办法，任何创业项目都需要付出和牺牲，贷款、卖房的创业者比比皆是。所幸，我们有电信的资金支撑，压力已经小了不少。”
在发展过程中，运营商的资源带给梁笃国不少便利。“运营商的基础资源很强，智能管道、IDC机房、云计算等资源都能给创业者提供便利，其渠道优势在产品推广中也发挥了巨大作用。” 梁笃国介绍说，譬如他的“翼行”，就很好地嵌入到中国电信智慧城市的规划之中。某地电信公司有一个智慧交通的项目，和交管局已经谈好合作。我们现在只要做好产品，为电信公司提供服务就行了，不用再去谈判。”
另据了解，中国移动互联网公司也将于今年上半年成立。中国移动总裁李跃对此表示，他们需要学习成功公司创新的激情，创业布局、创新发展，努力使现有的资源得到充分发挥。
产品创新：寻找业务突破口
在今年的上交会上，上海电信展出了一款名为“魔盒”的产品。它不仅包含了IPTV的所有内容，还拥有互联网视频和各种最新应用，结合了直播、点播、互联网视频等多重优势。据称，魔盒预计5月底向市场全面发售。
中国电信天翼视讯基地的相关人士介绍说，魔盒是IPTV和互联网盒子的结合体，在软硬件方面丝毫不怵对手，同时，凭借电信业务捆绑式的特点，魔盒或融入电信套餐，采用硬件不收费，服务收费的方式，“魔盒将成为开放式的大平台，兼收并蓄，各种相关应用，电信既可以自己开发，也欢迎其他应用商加盟。”
魔盒的问世预示着运营商对OTT的回击。从营销渠道来看，运营商已经自成一脉。无论是自营厅、网厅还是社会营业点，都有比较完善的体系。相对而言，互联网企业的销售途径相对单一。从商业模式上来看，电信运营商也有自己的经验。“目前互联网视频盒子还没有形成一个成熟的市场，乐视、小米等厂家还没有一个持续的盈利模式。”蒋力表示，目前做视频盒子的厂商靠卖盒子实现一次性硬件收入，如果盒子本身成本较高，这种方式几乎是亏本赚吆喝；乐视盒子试图通过内容付费的方式实现收入，这是未来可行的途径之一，但是其续费力如何仍然值得探讨。蒋力同时介绍，IPTV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产业链，在用户数量、市场资源、计费系统上，运营商颇具底蕴。
在移动IM业务方面，飞信和翼聊也在谋求转型。中国移动将曾经辉煌一时的飞信业务进行重构，希望能够借鉴互联网成熟的商业模式。中国联通、中国电信也在积极通过开发自身的OTT业务来应对挑战。
中国电信翼聊基地的总经理高智敏表示，最新4.0版本翼聊即将发布，这是一款纯正的互联网产品，其不仅引入了朋友圈、好友推荐、公众账号等概念，还保留了运营商独有的特色，和微信等互联网产品形成差异化特点。“翼聊涵盖了O2O，如果用户不在线时有消息进来，将免费发送短信提醒他，此外，翼聊还能实现多方通话。” 高智敏表示，在翼聊的升级换代过程中，通过不断借鉴和学习互联网企业的经验，保留自身的优势，展现出全新的活力。
三大运营商与OTT企业的攻防战已然拉开。中国信息经济学会理事长杨培芳表示，未来的市场将是开放的大市场，任何一家企业的一款产品都很难包打天下。运营商如果简单地通过模仿别人，有可能事倍功半。“运营商需要有所为、有所不为，根据自己的特色开拓业务和产品。”
商业模式创新 和则两利
斗则两伤，和则两利。随着市场的发展，未来电信运营商和OTT将在竞争与合作中博弈。
目前，联通和PPS、天翼视讯和搜狐视频都有内容上的合作。PPS创始人张洪禹表示，目前运营商和PPS的合作主要通过增值流量服务来体现的，比方说用户订购包月流量包，可以观看一定数量的视频内容，流量费不再另外收取。这些合作是分区域进行的，各地的运营商和OTT合作都有各自特点。“相对于IPTV，OTT拥有更丰富的视频资源，但是盈利模式并不成熟；运营商则拥有比较好的计费模式，合作两者可以实现双赢。”
张洪禹坦言，OTT TV的发展毕竟只有一两年时间，其用户体量相对于传统电视而言是非常小的，现在谈商业模式为时尚早。但值得一提的是，免费不是未来。对于将来的OTT产业链而言，无论是互联网企业还是电信运营商，都能在其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形成较为完善的商业形态，一起把产业做大。
在此前引发剧烈冲突的微信上，现在腾讯和运营商也有意消除矛盾。马化腾在2013全球移动互联网大会表示，移动互联网服务对传统移动资源占用是全球都面临的问题，腾讯和运营商的一些测试部门已经初步找到解决方法。
在这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市场中，运营商和OTT有着微妙的关系。
未来的合作或将进入深水区。付亮说，OTT与运营商可以坐下来一起制定规则，通过技术及资金投入来完善网络，可以各自做大做强，共同发展这个市场。“运营商的模式和互联网企业的发展模式不同，这些年，尽管有微信、微博等热门的产品出来，但是那些破产的、销声匿迹的互联网产品更多。对于电信运营商来说，一方面要学习互联网企业的特点和经验，一方面也要守住自己的底线。运营商占据得天独厚的管道优势，如果将互联网新兴业务与管道优势重新整合起来，运营商有能力通过升级、创新与投入，来扩大其市场版图。”
目前来看，联通在收费详单中已可将微信等应用单独列出流量明细，这被认为在技术上为与OTT企业合作做准备。
*时报观点*
为努力探索的人鼓掌
2012年开始，电信运营商的高层在不同场合开始表达对OTT的担忧，中国移动与中国电信在基地业务和互联网公司成立上也不遗余力，试图为自己血液中加入更多的互联网基因，已入困境的蛟龙，正在努力探索各种路径。
从现状来看，互联网企业的利润率远高于三大运营商，流量剪刀差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愈变愈大。悲催的是，全国数十万电信运营商员工中，能真正意识到OTT时代的开启，会彻底将墨守成规的电信运营商打入夕阳产业的人，少之又少。 “去电信化”，听得懂是一回事，能真正做到，是另外一回事。
仅就这点而言，要为那些在这条路上努力探索的人，鼓掌叫好。
